ABO設定,私設很多很多很多
有家庭餐廳進度雷
6.
像午夜鐘聲響起時消失的南瓜馬車與華麗禮服般、像人魚公主在清晨第一道陽光灑下時化作的泡沫那般,聰實那天留在狂兒西裝上的氣味在他回到大阪之前就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從機場相遇到抵達東京這整段過程都是虛構幻想。
狂兒將衝動購入的檸檬香氛的洗衣精倒進洗衣機裡,關閉機門後按下開關,在規律的機器運轉聲音中拿出放在褲子口袋中的手機,看見LINE的好友名單裡聰實的名字,才確信他與聰實短暫相處的記憶不是他的想像。
這項事實甚至有了證人們的證詞作為佐證。
說是證詞不大對,那是從位於蒲田的小酒館傳出來的八卦消息。第一個人說頭一次聞到常來收帳的成田先生身上有Omega的氣味,傳到第五個人的時候變成成田先生那天急著離開是要趕赴與戀人的約會,等到謠言經過好一段時日輾轉傳回大阪祭林組時已經是更荒腔走板的版本,尾形進到事務所看到正在做報表的狂兒,劈頭就問怎麼都沒聽狂兒說要結婚的事。
「結婚?我?跟誰?」一頭霧水的狂兒拿下眼鏡抬頭看向尾形。
「你上次去收帳的時候身上不是有Omega的味道嗎?平常都說不喜歡Omega留味道,原來是因為已經有對象的關係啊!」尾形坐在另一張沙發,問他要不要介紹另一半給大家認識。
「留味道在我身上的人你見過,那是聰實的傑作。」
狂兒把眼鏡放到桌上,還沒來得及繼續解釋,就聽尾形感慨地說原來聰實老師是Omega啊,同時彎曲手指計數,說聰實老師已是法律上能結婚的年紀,便問狂兒打算何時舉辦婚宴。
「沒有要結婚。」
「只是玩玩而已嗎?」尾形捲起衣袖手握成拳,站起身一副準備要揍人的樣子。
狂兒擺擺手說他們不是那種關係,尾形略顯失望的坐回原位。預想外的反應令狂兒笑出聲,他說他喜歡年紀比自己大的人,沒把聰實視為戀愛對象。
「但你對他特別好,不是嗎?」
「看到聰實就會不由自主想照顧他嘛,你不這麼覺得嗎?」
這種喜歡和那種會期待親密接觸的喜歡截然不同,狂兒心想,他不是青春期的少年會將好感與情愛混為一談,只是想起誤闖進危險區域被少一根手指頭的混混攫住的聰實臉上驚魂未定的表情、以為他不在人世聲嘶力竭唱完歌曲最後還掉淚的聰實,莫名其妙就有了不能拋下聰實不管不顧的無謂責任心,驅使他買下電擊棒也準備好Alpha用的緊急抑制針劑,傳訊息問聰實什麼時間有空,有東西要交給他。
三小時後聰實回傳的訊息第一則是我不要收,五分鐘後又傳訊息問狂兒要給他什麼。狂兒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問聰實哪天有空,他去東京辦事的話順便和他吃頓飯。
狂兒這時才知道聰實在家庭餐廳打工,問到是哪間店後便聯絡在蒲田小酒館工作的小弟過去看看,打聽那間家庭餐廳是否安全。打探的結果聽說那家餐廳在人事管理上非常謹慎,加上附近是治安相對較佳的區域,狂兒直到約定見面的那天早晨在公園見到聰實,才稍微放下心。
進到餐廳入座後點完餐,狂兒關心聰實大學生活如何、有沒有交到朋友,擔心他上夜班會不會太累,接著提到Omega上夜班的危險性。
「狂兒先生覺得Omega很需要被保護嗎?」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Omega走在路上會無緣無故被襲擊的年代,雖然說現在社會風氣改善很多了,但我還是會擔心嘛。」
「擔心我打不贏或是來不及求救嗎?」
「沒有想看你跟Alpha打架,但至少帶著防身用具吧。」狂兒等送來飲品的服務生離開後,拎起放在桌下的白色紙袋,拍拍底部的髒灰將袋子放到桌上,在聰實困惑的目光下用指尖敲敲紙袋表面。
聽狂兒這麼說,聰實大概猜出袋子裡是什麼,說:「我有警報器,只要拉開拉環就會發出高分貝的警報音。」
聰實解下掛在背包上的防身警報器拿給狂兒看,狂兒伸手接過,仔細觀察手中粉藍色橢圓形的吊飾,邊聽聰實解說使用方法,不以為然地用指腹摸著警報器上標有SOS記號的按鍵。
「大學生帶這種防身警報器?」跟玩具一樣。狂兒沒說出後半句,把警報器交還給聰實。
「所以你準備了更厲害的東西要送我?」可是我有什麼理由收下?
就當作是你教我唱歌的謝禮吧。狂兒笑著回覆聰實,聰實本想回嘴挖苦他哪有這麼多年後才答謝老師的學生,順便藉此機會探究幾年來狂兒音訊全無的理由。但狂兒大概也不會說真話吧,而且就算知道原因也沒辦法改變自己被狂兒的幻影糾纏折磨這麼多年的事實,那麼從狂兒本人手中得到一些實質的精神撫卹也不算太過份。
像這樣能同桌吃飯的關係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該在狂兒又一聲不吭消失之前整理清算與他的糾葛,不要辜負不要相欠。聰實向狂兒道謝,把紙袋收到桌下,看向狂兒拿著攪拌匙撐靠在桌面上的手,那被襯衫衣袖包覆的前臂上有自己的名字。恍惚間聽見硬幣落進存錢筒裡的聲響。每投進一枚硬幣就會在紙條上記下一筆,現在存下多少錢了呢,聰實深呼吸決定把自己的計劃提前告訴狂兒,說出口就沒有轉圜餘地,抱著這樣的覺悟繼續努力下去。
「我也有個禮物打算送你,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送……到了那一天,請為了我收下它喔。」
服務生送來狂兒點的咖哩套餐,聰實說聞起來好香,但他並沒有被勾起食慾。也許是因為快到發情期,對繁衍的渴求優先於進食,等等回家路上得去買點儲備糧食,再打電話回家問媽媽這幾天有沒有空過來東京,要記得跟店長劃假,若有機會下次再跟狂兒出來吃飯提醒他別點熱咖啡。
7.
與狂兒預期的不同,以為聰實收下自己送的電擊棒後,那個像玩具般的防身警報器就會自聰實的背包上消失。可是時隔一個月後相約,當狂兒抵達約定地點時,遠遠就看到聰實背著的黑色背包上掛著的粉藍色吊飾。他刻意放輕腳步走向背對自己的聰實,伸出手抓握住小小的警報器把玩在手中。
經過幾秒鐘聰實才發現狂兒站在身後,轉過頭發現狂兒正摸著自己的防身警報器,皺起眉冷眼看他。不在意聰實的表情,狂兒咧嘴笑說:「看吧!這個防身工具有什麼用。還是聰實把它視作護身符,認為帶著就能保平安?」
「早上八點半在車站前面的公園,四周都是人,壞人能對我幹嘛?」聰實拉扯背帶晃動背包示意狂兒放手,轉過身面向狂兒站定。
「存心想要犯罪的話,時間地點都不重要。」
「不會有處心積慮要對我下手的人吧?」
「很難說。」狂兒聳聳肩,「可能是我?」
連回他一句「無聊」的心思都沒有,進到餐廳裡的聰實入座後將背包放在右手邊的空座位上,考慮過後將狂兒碰過的警報器拿下收進背包中。聰實心不在焉地翻閱菜單,在狂兒執著地問他有沒有拆封電擊棒放在包包裡以備不時之需時,他轉移話題提醒狂兒別點熱咖啡。
「可是喝冰咖啡我會胃食道逆流。」
「我還以為狂兒先生不喝冰的是因為有敏感性牙齒。」
「聰實今天講話攻擊性好強。」狂兒決定好要點的品項後闔上菜單,「為了證明我牙齒沒問題,我要點冰的蜂蜜紅茶。」
「無聊。」
這次聰實真的說出無聊,可是不進行這種毫無重點的對話,他們該聊些什麼才好?又不能對狂兒抱怨兩週前的發情期在拿出他送的電擊棒還是打開媽媽送的按摩棒兩個選項間猶豫好久,手裡緊抓著他送的Alpha抑制針劑對著又現身的狂兒的幻影的胸口戳刺,發熱、反胃噁心,煩躁地撫摸自己的身體。
沒有請母親過來東京陪伴照顧,笨拙的處理好發情期造成的一片狼藉,但對始終在自己房間徘徊的狂兒幻影束手無策。如何將成田狂兒從自己的生命裡連根拔除是件難題,除了存錢讓他洗去手臂上自己名字的刺青之外,若能徹底移除大腦中對特定對象的記憶該有多好。
然而現今還沒有這樣的科學技術,就算有能夠清除某段回憶的手術或治療方法,需要的金額數目也絕對不是自己負擔得起。
想擺脫他因此選擇報考東京的大學,可是又因為他傳來的訊息期待下一次見面。這太奇怪了,聰實想,他對狂兒的這份情感應該不是愛慕暗戀,倒像是更無藥可救的一種成癮,像菸癮、像毒癮,能預見獨處時被狂兒的幻影左右心緒的不良後果,卻還是答應他的邀約。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狂兒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混亂。
偷瞄狂兒的臉,想起陪伴自己捱過發情期的虛幻狂兒。感到荒謬的聰實啞然失笑,自嘲怎麼會有人若無其事的與自己的性幻想對象一起吃飯,連朋友都不是的關係,繼續這樣發展下去好嗎?等等……性幻想?那能算得上是性幻想嗎?幻想中的狂兒沒將陰莖放進自己的生殖腔裡,想像中不包含性交過程,這可以稱為性幻想嗎?
聰實靜靜地看狂兒撫摸杯緣的指尖,再看他沒有扣好的襯衫鈕釦。餐點已經送上桌好一陣子但遲遲沒有拿起餐具的聰實引起狂兒注意,狂兒不具備超能力無法直接讀取聰實的心,猜不透他內心所想,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臉頰漸漸變紅。他看著聰實,緩慢拿起飲料杯含咬住吸管喝下一小口沁涼的紅茶,發現聰實的視線黏在自己的手上,刻意把杯子放在稍遠的位置作測試,看聰實的頭跟著轉向一邊,忽然忍不住想笑。
可是在聰實突然轉回頭看向自己的臉時,狂兒的笑意剎那凝結。眼前的聰實散發著誘人香氣,卻用犀利的目光審視自己,生理上想要靠近但心理上感受到脅迫感,這矛盾的情緒令狂兒本能性的想要透過釋放更強烈的費洛蒙壓制對方,聰實正好在此時低下頭,拿起刀叉開始享用早餐。
像剛才那樣再多對視幾秒,可能聰實吃下肚的就是自己的血肉。或者恰恰相反,是自己會失控將聰實的頭按在桌面,傾身上前張嘴咬破他後頸的腺體。
還沒能釐清自己真正的欲求為何,空氣中屬於聰實獨有的香氣消失了。狂兒吸吸鼻子,有點失落的拿起餐具,挖了一小口炒蛋放進嘴裡。咀嚼的同時觀察正在進食的聰實,氣氛安靜的過於詭異,像暴風雨前的寧靜,狂兒竟莫名其妙的感到亢奮。而聰實不負狂兒的期待,不一會兒之後他放下手中刀叉,又用那種具侵略性的眼神望著狂兒。
「狂兒先生的費洛蒙是什麼味道?」
「嗯?你說什麼?」
狂兒看聰實發動攻勢後擺出一副說錯話的表情,在接續這個話題與裝作沒聽清楚給聰實台階下兩種做法中果斷選擇後者。不過聰實卻沒有按照狂兒給出的劇本演出,抬手推動眼鏡,再用手按按太陽穴,抿了抿嘴唇又重複一次剛剛問的問題。
「桃子。你以前問過,我那時候就告訴你了。」
「你也說過等我將來分化後要讓我聞聞看的……你還記得嗎?」
但你清楚Omega聞了Alpha的費洛蒙有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嗎、換作是其他Alpha你也會提出這種要求嗎、你是對Alpha好奇還是對我好奇。狂兒的腦海中浮現好多個問句,可他看見聰實擱放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又發覺他眼中的氣憤與委屈,最後什麼都沒問出口。
當年確實是提過能讓聰實聞聞看,但那時狂兒沒想過聰實長大後會對自己的氣味如此感興趣。他不曉得聰實的動機,看著聰實的表情,忽然想起自己對尾形說過的「看到聰實就會不由自主想照顧他嘛」,現在大概也屬於這種情況,即使知道這麼做不太妥當,卻會因為提出要求的人是聰實而心軟答應。於是他說好,接著問聰實的發情期是什麼時候,別在接近發情期時靠近Alpha。
「你不能、不能只是把費洛蒙留在某件物品上,我再聞那個東西就好嗎?」
「我的費洛蒙味道很淡,不大能留下氣味在物品上面。要我現在釋放費洛蒙讓坐在對面的你聞到味道的話,費洛蒙的濃度會影響整間店的人。你要聞必須靠近我的後頸,」狂兒用手拉扯襯衫立領,「這樣你還要聞嗎?」
我說的是實話喔,我的費洛蒙是桃子的味道。如果還是想用自己的鼻子確認,那就事先吃過Omega抑制劑,帶上我送給你的針劑跟電擊棒,約一天到飯店房間裡見面。
狂兒心想說得夠清楚了吧,親口說過不想跟Alpha單獨待在密閉空間裡的聰實應該會打消念頭,卻沒想到三天後收到聰實傳來的訊息,問他下個月哪天會來東京工作、該提前吃多少Omega抑制劑才夠。
8.
歷任女朋友、特別照顧自己的姐姐們、各取所需陪伴過夜的床伴,與狂兒有過關係的清一色都是女性、絕大多數都不是Omega。沒跟同性有這方面的接觸,是因為除了祭林組的人以外,認識的男性不是把他當大哥尊敬、就是怕他怕得要命。而狂兒後來漸漸少和Omega交往的原因,是三十四歲那年遇上一個整天說想要生下他子嗣的跟蹤狂,這之後他對刻意接近自己的Omega皆有所提防。
聰實是Omega,但他肯定和其他那些曾坐在自己車上副駕駛座的女人們不一樣。狂兒是這麼想的,但他每讀一次聰實傳來的訊息,就越來越不敢置信聰實居然是真的想跟自己去飯店開房。現在的年輕人對第二性別的意識未免太過薄弱,就算事先吃了抑制劑,受到Alpha費洛蒙的影響可能被誘導發情,Alpha也說不定會失控傷害Omega。
雖說年齡越大越不容易被費洛蒙激起性衝動,可是聰實正值剛剛性成熟的年紀,萬一他的氣味喚醒了聰實的生理慾望,他該如何是好。又按熄一支菸,狂兒輕輕撫摸前臂上的刺青,喃喃自語說著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說完抬起頭和站在兩側的小弟們對上眼,他們倆急忙上前詢問狂兒是否有事要吩咐。
想起來臉上有胎記的這個小弟有個Omega妻子,狂兒朝他招招手示意要他過來,問他照顧發情的Omega有哪些該注意的事項。
相較於狂兒的緊張擔憂,聰實倒是沒有預想過最糟情況,只在跟狂兒見完面後的一兩天被強烈的羞恥感凌遲,覺得提起這個話題的自己好丟臉,希望狂兒不會誤會自己是想與他有更進一步的肢體碰觸。
可是聰實很難辨解也無法澄清說想知道狂兒的費洛蒙味道的理由與「性」無關,沒想要跟狂兒做愛,卻又在每次發情期時格外想他。他對狂兒充滿好奇,好奇他的私生活、想聽他分享自己的興趣喜好。也對狂兒有怨懟,不滿他隨意闖進自己的生命後一聲不響離去,想靠近的時候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嘻皮笑臉的湊過來。
奇怪的男人。
討厭的男人。
在意的人。
拆開包裝閱讀說明書,按下電擊棒的開關,聰實被發出的劈啪聲響與閃光嚇一大跳,將小型電擊棒丟到房間角落。原本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的聰實爬到櫃子前,拿起存錢筒看了一眼上面的紙條,計算還差多少金額才達到存款目標,他無奈的想,在剩下的時間內解開狂兒身上的謎題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此分別好好過各自的人生。
下定決心後,聰實的心情變得很平靜,平靜地去上課打工、平靜地傳訊息問狂兒要約哪天在哪間飯店見面、冷淡地拒絕了通識課同組的學長的告白。這次發情期結束後的第三天傍晚,聰實帶上狂兒之前送給他的那袋東西前往商店街前的拉麵店赴約,已經到約定時間還沒看見人,正想打電話問他到哪裡了,不經意抬頭看見不遠處熟悉的身影,多看幾秒才認出是狂兒。
「你剛才是不是認不出我?」在狹窄的店面裡他們倆坐在櫃檯前的座位,狂兒替聰實拿筷子,順口問聰實他今天這身穿著怎麼樣。
聰實看了一眼狂兒穿著的黑色棉質上衣,下半身穿的運動長褲側邊有知名品牌的三條紋商標,問他今天為什麼不是穿西裝。狂兒夾起一大口麵放進嘴裡咀嚼吞下後,他說因為不是來工作的,轉頭問聰實要不要今天的事乾脆作罷,作為替代,他可以唱大塚愛的PEACH那首歌給聰實聽。
「卡拉OK大賽千萬別選這首歌,而且你想在哪裡唱啊?」
「聰實不跟我去卡拉OK的話,那就只能在車站前的公園唱了吧?」
「唱太難聽會被報警抓走的喔。」
「哇,好過分。」狂兒把又送上桌的煎餃推向聰實,「啊、不行,那首歌歌詞有一段有點色色的,小孩子不要聽。」
「我都可以生小孩了有什麼不能聽的?」聰實伸手把那盤煎餃移到桌面中央,「狂兒先生請務必吃吃看,這家的煎餃比拉麵好吃。」
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聰實,狂兒夾了顆餃子放進嘴裡品嘗,瞪大眼睛誇讚這家店的餃子煎的火候剛剛好,內餡也完全沒有豬肉腥味。
「所以我說啊、吃了這麼好吃的晚餐,晚上就早點回家休息吧?聰實明天不用上課或打工嗎?得睡飽才有精神啊——」
「明天沒事,後天也沒事,碰巧這個週六、週日都沒有安排。狂兒先生在害怕嗎?」聰實降低說話音量。
「聰實以前在學校有認真上課嗎?都可以生小孩了怎麼能這麼放心跟Alpha單獨去飯店?」狂兒也跟著輕聲細語,為了讓聰實聽清楚自己說的話,稍微挪近聰實一些。
「狂兒先生會想對我怎麼樣嗎?」
「難不成你沒把我當作Alpha看待嗎?」
狂兒說話時吐出的氣息撲在臉頰上,聰實略微側過頭,察覺到可能會碰上狂兒的臉便往一旁躲開,沒回答狂兒的問題繼續用餐。
跟著狂兒進飯店搭電梯上樓,在房門前狂兒要求要檢查聰實的背包,確定他交代聰實要帶來的東西都在裡面,把包包還給聰實後,他拿出房卡,多看了一眼聰實才將卡片移近感應門鎖。
狂兒握住門把打開門先一步走進房間脫下鞋,聰實跟在後方進來,聽見房門自動上鎖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向大門,狂兒問他是不是想走。
「我要先去沖個澡,總不能讓你靠近我結果聞到的是剛才店裡的味道跟我的香水味。大概五到十分鐘,你還可以再考慮一下。」
狂兒把拎在手裡的行李提袋放在桌上,要拉開拉鍊時發現自己的右手在發抖,詫異地看著手指,忽然覺得很可笑,甩甩手後迅速打開袋子拿出換穿的衣物。再抬起眼時看見聰實正在脫鞋,狂兒咬住下唇把話吞回肚子裡,沉默地走進浴室。
走到沙發前,聰實放下背包拿出電擊棒與一整盒Alpha專用的針劑擺放在桌上,再從藥盒裡拿出藥錠,打開背包裡的礦泉水吞下抑制劑。他沒概念需要吃多少藥才不會受到Alpha費洛蒙的影響,試著在網路上搜尋找不到參考資料,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診所請教醫生,但只是吸一口氣、只是一次呼吸,對方是會開車安全送自己回家、為了彌補而買一整盒新鮮草莓給自己的人,不會有事的。
聰實試圖說服自我,嘴裡小聲說著沒問題,走回沙發前坐下,拿起手掌大小的電擊棒,拇指按在開關上,望向緊閉的浴室門。沖澡完的狂兒開門走出來時,聰實不慎按下電擊棒的電源,電流的聲響灼傷手指尖,趕緊把電擊棒放回桌上。
換穿上白色T-shirt的狂兒走經過聰實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伸長手從行李袋中拿出包裝像生理食鹽水的東西,以及一盒針劑,放在電擊棒旁邊。
「如果等一下你失控的話,我會用Omega專用的緊急藥物讓你冷靜。」狂兒指了指他帶來的那盒藥,「如果過程中我碰觸你的話,你可以拿電擊棒電我,不敢用的話拿我送你的針刺我的上臂,再打開一瓶藥掰開我的嘴讓我喝下去。」
「那是什麼藥?」
「喝下去之後全身會沒有力氣動彈不得,藥效大概持續一小時,把我丟在房間裡你就可以走了。」
「這是違禁品吧?」
「嗯,所以不能送給你讓你對壞人下藥。我工作上有時候會用到,所以帶過來備用。」
你現在有意識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多危險了嗎。狂兒說完話表情變得嚴肅,聰實點頭回答知道,隨後動作僵硬地站起身走到狂兒坐的沙發正後方。狂兒配合的低下頭,領口寬鬆的衣服露出後頸與一部分背部肌膚,那鮮艷漂亮的紋身奪走聰實的注意力,他舉起手輕揉撫摸紋印在狂兒皮膚上的鱗片。
9.
聰實站在狂兒後方,看他扶在沙發扶手上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收回想要觸碰腺體的手,猶豫後把雙手撐在椅背,往後退開一小步。
從學過的知識中了解接近生理週期會釋放費洛蒙,另外受到情緒影響時也能主動施展這項求偶技能。聰實盯著狂兒後頸突出的那塊骨頭發楞,充滿致命魅力的特殊腺體就在這片略帶粉色的肌膚下方。他尚不知如何靈活控制自己發散出的費洛蒙多寡,年過四十的狂兒想必對這件事駕輕就熟,如果向他請教他會告訴自己訣竅嗎?能和他聊這種話題嗎?
不要多想些有的沒的,知道狂兒的味道便已足夠,不必節外生枝。聰實鼓起勇氣問狂兒準備好了沒有,狂兒沒出聲回應僅是點點頭,得到許可後聰實屏住呼吸慢慢俯身靠近狂兒,他微溼的髮尾與肩上淺淺的傷疤在視野中變得清晰,在漸漸加快的心跳節奏中靠近渴求的真相。
狂兒卻在此刻舉起左手按住後頸,並且身體往前傾,轉過頭愧疚地對聰實道歉,解釋他看不到聰實的動作會覺得生命受到威脅。
「你能到我前面來嗎?」狂兒的手還護在脖子後方,提議聰實站到他能看見聰實一舉一動的位置。
事實上聰實也有相同感受,他沒聞到誘人的香味,卻深刻感知到詭譎的殺意。小時候被教導生殖腺體等同於第二顆心臟原來是有道理的,換做是自己一定也沒辦法沉住氣坐在原處像是要任人宰割。理解狂兒想法的聰實挪動腳步,經過他身側時驚覺自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倘若狂兒的求生本能勝過理智,讓情緒主導行動,要從發狂的Alpha手中全身而退的機率微乎其微。
感到不寒而慄的聰實看向房間大門,估算自己快步奔向門口需要的時間與步數,然而當他又回頭看見狂兒的臉時,盤踞在心頭的不安與畏懼剎那間煙消雲散。
「聰實現在想走的話還來得及。」沒錯過聰實的小動作,狂兒抬起手指向房門。
「噓,狂兒先生請安靜。」聰實豎起食指放在嘴前要狂兒噤聲,走到狂兒面前垂下眼看他。頭一次從這個角度看狂兒竟有種難以描述的興奮感,新鮮的體驗扭曲知覺,他眼中的狂兒看起來純真無害,不是黑道不是Alpha,是他嘴邊的獵物。
狂兒收起笑容,再次提醒聰實要是看到他有不安分的舉動,千萬不要遲疑,立刻拿起桌上那些防身工具使用。恢復剛才的坐姿,狂兒的雙手緊按在沙發扶手上,在雙手背到身後的聰實客客氣氣說完「我也不會碰觸到狂兒先生」後,順著聰實傾身朝前的姿勢把頭轉向一側,盡可能露出脖頸讓聰實能夠靠近。
但狂兒不太有把握是否能順利釋放出自己的費洛蒙。
面對那些明顯懷抱著性意圖靠近而且他並不反感的人,想像些快樂的事撩動心弦就能讓費洛蒙變成催情劑調節氣氛。可是此時眼前的人是聰實,儘管他們戀愛交往的傳聞在組裡傳的沸沸湯湯,他也沒真的將聰實視為能更進一步發展的對象。
狂兒閉上眼睛,想從回憶中撈取曾經體驗過的感官刺激調整心情,卻想起聰實獨有的檸檬氣味。腦海裡有關聰實的記憶片段不斷湧現,在蒲田一起吃飯、在機場久別重逢、在酒館裡聽聰實吶喊失聲唱完歌曲、在包廂裡點唱無數首歌、在合唱比賽場館攔住聰實的去路。
積累的回憶催促狂兒轉頭睜眼看聰實,熟悉又陌生的臉孔近在咫尺,忽然發現這張臉與自己印象中的岡聰實有落差,少了稚氣而增添幾分成熟,在習以為常的冷淡與憂鬱中多出不可忽視的堅定與傲氣。
經歷青春期羽化為成熟大人的聰實大膽地迎上狂兒的目光,狂兒仔細看他不再皺起的眉、不再委屈氣惱的眼,沒有真正聞到聰實散發出的香味卻想張嘴品嘗,想拉住聰實的手臂再摟他的腰讓他坐到自己大腿上,輕輕啃咬聰實的脖頸,在他迷人的香味中昏厥。
精神逐漸渙散的狂兒最終在聰實的臉頰泛起紅暈時察覺危險信號,先聽見聰實輕聲感嘆真的是桃子的香味,一回神看見自己的右手已經舉在空中差點就要碰到聰實的腰際,下一秒就感覺到聰實的呼吸吹過臉側。
迅速把聰實推開,驚慌的狂兒站起身看著一臉震驚用手摀住嘴巴的聰實,眼明手快在桌上找到Alpha專用的針劑,拆開包裝後往自己左手臂扎針。驚魂未定的聰實還沒反應過來,呆站在原地看狂兒激動警告他不要靠近,同時粗暴地打開藥劑仰頭大口喝下,躺臥到另一張雙人沙發。
香甜的桃子味道不見了,體內怪異的燥熱感也消失了。後知後覺理解整體情況的聰實茫然地問呼吸漸緩的狂兒身體還好嗎,喝下那個藥會不會有副作用。
「就只是四肢無力,不會昏睡。」
「既然是藥的話,萬一有什麼過敏反應怎麼辦?」
「這東西在歐洲那裡是核可用藥,死不了人的。」
「過敏反應也不見得會死啊,像是全身起紅疹、嘔吐之類的。」
「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人被灌這個藥之後吐到送急診。」
狂兒的右手自然地垂下,手背靠貼在地毯上,全身軟綿綿沒有氣力的樣子令聰實安心又不放心。聰實搬動單人沙發移遠一點,再從桌上拿來狂兒準備的Omega的緊急藥物,不確定現在沒有不適症狀的自己需不需要使用。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應該直接逃走才對吧?」狂兒的頭頂抵在沙發扶手,脖子彎折成很不舒服的角度,卻正好能看著聰實的臉說話。
聰實拿了個抱枕走近狂兒,使勁扶起狂兒的頭頸把抱枕墊在下方。無視狂兒嚷嚷著不能因為他吃過藥全身無力就對他毫無警戒心,聰實坐在沙發旁,拉起狂兒的右手放到肚子上,又因為沒有支撐而滑下垂到地板。
「你被灌這個藥的話,很輕鬆就可以把你殺死耶。」聰實用手指戳戳狂兒的手臂跟腹部,狂兒完全沒有反應。
「所以我在外面不會喝離開我視線的飲料。聰實你也是,小心被人下藥喔。」
「誰會對我下藥啊?」
「不知道,說不定是我啊?」狂兒想,他好像不是想開玩笑才這麼說的,不過也說不定這個藥會讓人神智不清,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吃。
「這個藥為什麼不能讓你安靜一點?」聰實望向狂兒,瞥見他的嘴唇又趕緊別開臉,專注地看著狂兒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
「你真的不走嗎?」
聰實說怕狂兒出意外因此不打算離開,說完話著急地起身拉開與狂兒的距離,坐到單人沙發上。隨著記憶越來越鮮明,心虛的聰實不敢再看狂兒的臉。剛才他在狂兒頸間淡淡的甜香迷失自我,情難自禁地吻上狂兒的臉頰。他不確定狂兒有沒有發覺,只希望狂兒的追究質問來得晚一些,或者就讓它成為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誰都別提,也不允許私自回味。
10.
總忍不住偷偷看狂兒的臉,聰實無意識摸著自己的嘴唇,反對狂兒提出在卡拉OK大賽嘗試饒舌歌曲的想法,建議他打安全牌。狂兒接著問聰實想聽什麼歌,他漫不經心回答隨便哪首都行,沒發現這個提問其實與祭林組的例行活動無關。
狂兒立即察覺自己的措辭失誤,轉動眼珠想看聰實,卻受限於躺臥於沙發的姿勢而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有點可惜,不過或許這樣更好,要是聰實露出厭惡的神色,他會感到無地自容。是該承認自己太低估與聰實單獨共處一室的危險性,雖然曾聞過聰實的費洛蒙,也確實多分了些關心與在乎給聰實,但直到剛剛才首次意識到他對自己具有性吸引力。
很想把這種情緒反應全歸咎於費洛蒙的影響,只要找到一個最合適的推托理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裝作無事發生,和往常一樣與聰實互動。
但那是聰實啊,是即使真的抱有戀慕之心,也不可以妄想牽手交往的人。
狂兒闔上眼睛,叮囑聰實一小時後等他的藥效退了叫醒他,再送聰實回住處。聰實拿起手機設定好鬧鐘,問狂兒想睡覺是這個藥的副作用嗎,狂兒含糊地說對,然後就再也沒有出聲。
見面時老是叨叨絮絮說個沒完,見狂兒如此安靜,聰實反而感到不自在。頭一回在他們之間有這麼長的對話空白,聰實被無盡的寂靜擊垮,他不安地起身觀察狂兒,曾經在新聞或戲劇看到的畫面片段閃過腦中,開始擔心他是否不是單純的進入夢鄉,而是陷入昏迷自此一睡不醒。
靜悄悄走到狂兒身邊,聰實盯著他的胸膛許久看不出呼吸起伏,索性跪下來側耳靠近狂兒聽他的呼吸聲,又伸手探向狂兒的鼻子下方感受呼息。
他還活著,當然活著。繼在祭林組的卡拉OK大賽中賞給狂兒一巴掌確定他還活著之後,居然又有需要確定狂兒生死的一刻,聰實覺得荒唐至極,感到可笑又笑不出來。無奈地看著狂兒的睡臉,聰實回想起親吻他臉頰的觸感,無意識用手輕觸狂兒的嘴唇。
你為什麼把我變得這麼奇怪。聰實在心中詢問狂兒,等了又等等不到回答,小心翼翼把手撐在沙發邊緣,屏住呼吸靠近,雙唇貼上他沉默的嘴,再像被掏空靈魂般同手同腳走回單人沙發坐下。
把墊在背後的小抱枕拿來抱在懷中,聰實縮起雙腿窩在沙發裡,放棄喚醒停止思考的大腦,讓混亂的意識隨著時間的流逝漂遠以換取心靈的平靜。鬧鐘響起後聰實叫醒狂兒,看他慵懶地坐起來伸懶腰活動四肢,不禁讚嘆那個藥的藥效真神奇。狂兒抿抿唇,要聰實收拾東西準備送他回家,看出聰實想拒絕,補上一句:「我比較古板,堅持晚上不能讓Omega落單。」
「現在還不到十點,我家門禁都沒這麼早。」
「那在蒲田的門禁就改到九點吧。」
莫名其妙。聰實沒回應,走出房間後進到電梯裡,和狂兒分站在對角線的位置。一直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後強烈的疲憊感一湧而上,聰實打了個呵欠,用手指輕輕按觸眼尾。
「有個關於個人隱私的問題想要問你,不回答也沒關係。可以問嗎?」
站在斜前方的狂兒開口打破沉默,聰實猜不出他想問什麼,決定先聽聽問題再決定要不要作答。
「你的生理週期固定嗎?通常是什麼時候?」
這問題令聰實一時反應不過來,狂兒回過頭看他,抵達一樓的電梯在此時打開門,狂兒沒朝外走,卻是按下關門鍵。聰實詫異地看著他,這氣氛一點也不像是不回答也沒關係,留意到狂兒要走過來,緊張的聰實抓緊背包肩帶,這時電梯門又再度開啟,聰實看見要搭乘電梯的人潮,迅速推狂兒往外走去。
「狂兒先生你不是說不回答也可以?」走出飯店一小段路等周圍人比較少的時候,聰實主動接續剛才的話題。
「對,那你要告訴我你不想回答。」狂兒轉頭看他,一對上聰實的雙眼又別開頭,「沉默跟不想回答是不一樣的。」
「……我的發情期週期大概四十天左右。」回答完問題,聰實正想提醒路口要左轉,看狂兒毫不遲疑地邁出腳步,問:「才跟你說過一次,狂兒先生已經記住我家位置了喔?」
「在你搬來東京之前我就常來這裡辦事了,這一帶我很熟。」
「哦。那你為什麼要問我的生理週期?」
交通號誌燈轉為紅燈,聰實停下腳步站在狂兒身側。沒有來由的想看狂兒的臉於是轉動脖子,但抬起頭先看見的是狂兒的嘴唇,心虛地低下頭反省。
「跟你約吃飯避開接近發情期的日子比較好吧?以後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直說,我也會多注意一點。」
被狂兒這句話提醒Omega該與Alpha保持安全距離,但聰實沒有概念,不知道退開一步夠不夠、三個小時的車程夠不夠,抑或是相隔數萬光年才能杜絕所有的無心意外或有心招惹。無力的嘆息瓦解在空氣中,分別之際聰實對狂兒說以後別再使用那種藥,狂兒沒有答應他,站在原地目送聰實上樓,等房間窗戶透出燈光才轉身潛入夜色裡。
他成功的送聰實回家,卻沒辦法回到自己訂下的飯店房間。
房卡感應開鎖,超過時限後電子門鎖自動鎖上。站在門前的狂兒反覆刷卡開門四、五次,下定決心轉動門把進到房裡後,被聰實留下的檸檬淡香逼到牆角動彈不得。粗暴注射進體內的緊急抑制劑正在失效,他在玄關脫下鞋,搖晃走到他坐過、聰實也坐過的那張單人沙發前,靜默地摸著沙發椅背,再不甘心地坐進沙發裡。
他明確的在自己與聰實之間拉起警戒線,告誡聰實不要過來這一邊。沒有察覺聰實是什麼時候走近,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態變化,甚至在聰實嘗試打破界線時,笑著拉高封鎖線對聰實說歡迎光臨。
茫然地摸著嘴唇,狂兒拿起小抱枕貼近臉前,閉上眼淺淺呼吸,聞他的獨特氣味嗅他的青春天真,耳邊響起他的歌聲,再睜開眼時看見聰實從他的腦中走出來,栩栩如生的幻覺站在他面前,皺著眉頭氣惱的樣子,輕聲問狂兒先生想做什麼。
「可以哦,狂兒先生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狂兒將手中的抱枕丟出去砸碎虛幻的聰實,掙扎變得徒勞無功,本能啃食他的理智,在獨自一人的房間裡,他短暫地收起罪惡感與歉疚感,坦率面對自己的慾望。
他咬緊後牙拉下下半身運動長褲的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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